很什么很什么的火车?
轰鸣声的火车
轰呜声的火车,是贾樟柯电影中常见的元素。在他的电影世界中,总会有这样的声画同步,通过一列“呜——”驶进或驶出的画面,将观众拉进一个新旧更迭、混沌的环境当中。火车的意像也象征着变迁,是时间和流放,比如《小武》里的小武被铐着火车从县城发配太原;是逃离,比如《三峡好人》里的三哥,用去太原的火车,把对自己妻儿的愧疚带到千里之外。
贾樟柯用很写实的语调,描述着火车,它从过去到如今,一直在持续存在,这列车如同生活的常态,真实且琐碎,也如同贾樟柯和他的独立电影一般,倔强而有力量。
电影中的“鸣——”音
《小武》
贾樟柯在处女作《小武》中,就用火车意像带出影片的故事发生地:山西汾阳。一列“鸣——”驶过的火车,在小城火车站前和周边小商品批发市场的人流上快速“刮”过,画面一转一个骑着摩托的青年从人流中穿过,随之字幕打上:汾阳,小武,90年代。
火车驶过的场景,没有好莱坞大片中时速每小时500公里的惊心动魄,而是在贾樟柯的镜头下一下一下有力拍着地面,车声与杂糅的市井生活声像是一场杂音大聚会。小众、无旋律和无中心化的杂音是贾樟柯想描述给我们的这个世界,这与他自称为“业余电影爱好者”的定位相吻合。在这样的杂音中,贾樟柯将他的注意力集中于火车站,而不是车体内,他将“业余”带入了他的创作中。
《任逍遥》
而《任逍遥》里,我们还看到了小县城里的绿皮车。一辆行驶缓慢、拥挤不堪,车窗外有小商小贩在兜售食物的火车。火车上坐着小济和太原男孩,在这列火车上,小济通过向太原男孩索要两块钱买水,初尝了爱的滋味。这又是一对无法在一起的恋人,小济和太原男孩的爱情注定以分手为结局,一如小武和三妹最后的分道扬镳。两对恋人,都是社会地位卑微、无法掌握自己未来的人。贾樟柯在他的创作中,喜欢“贴着人物,而不是贴着戏剧”,关注小人物的命运。他的影片也没有好莱坞或者王家卫电影般精致的对白,如同影片中的火车,嘈杂而缓慢。
贾樟柯电影中的火车声
《站台》
《站台》中一列奔驰的火车,开向了远方的都市,与之相伴的,是汾阳一群年轻工人的文艺汇演队伍在向火车站的艰难行进。火车作为“运动”的符号,向汾阳的年轻人发出了召唤,而现实却是,他们却无法融入火车的节奏。对于电影中,这群20出头的年轻人的生活,贾樟柯说:“他们不是小城市里的知识分子,他们不属于任何社会阶层,只是在做着最基本的事情。而我则像他们中的一员,我的工作就是和他们在一起”。从1980s-1990s,《站台》这部影片中,火车和这代人的爱情、命运以及他们所属社会变革一同演进。在末尾段落中,当女青年巧巧站在太原一座高楼窗边回望汾阳时,一群民工在汾阳火车站前等待,但车开走了,留下了一地的烟头。对汾阳的年轻人来说,火车是遥不可及的梦。
《山河故人》
而到贾樟柯最新的电影《山河故人》中,火车也成为了张到国外去的涛和丈夫斌斌的分手之地。与汾阳和太原的绿皮车不同,在上海这座现代化都市中,我们看到是飞驰、干净和有序的和谐号列车。时代变了,但涛和斌斌的婚姻仍以分开而告终,如同90年代的巧巧最终独自一人一样。贾樟柯的电影虽然在表达对现实的无奈,但他的镜头是始终有力量的。片尾,身在国外的涛在给儿子写信时,镜头聚焦在了她的脸上,这是贾樟柯影片中少有的特写。影片中涛脸上的沧桑岁月,像是被剪刀裁掉的1999年《站台》的结尾,她的命运被时代和经济转型推着继续往前走。